揚山水魂魄 造云鶴家鄉
他平靜地坐在我的面前,英俊的面容,睿智的目光,透著江南男兒的溫厚與多思。
展開他的畫作,迎面撲來一股濃郁的墨香。在胸有成竹中,他的山水畫顯得充實而自信,豐厚而趨于成熟;用筆縝密勁健,用墨率意用心,意象符號的選擇和運用因注重文化品位的提升而獨具匠心,既融入了相關之思,又展現了清亮的人生境致。幾十幅作品中,有尺幅巨大的鼎力之作,也有咫尺斗方的輕松小品,突出的都是充滿畫家靈性、氣質與修養的新境界,其審美傾向是以獲得蓬勃的生機和淋漓酣暢的意趣為主導的。這里,技法不是一個主要問題,重要的是畫家愛自然、愛生命的理想對客體和主體約束的解除,共同形成審美的兩翼,用以展示自然本質之美,傳達作品意象的神韻。
他就是楊云鶴,近年來在山水畫壇崛起的一個令人矚目的青年畫家。他出生在南方的一個梨園之家,16歲時就曾登臺與父輩同臺共演,嶄露出戲劇藝術的天賦?伤V迷于繪畫,尤對水墨丹青有著密不可分的感情依戀,青山綠水是他的畫中之魂。他受過中等、高等美術院校的正規訓練,打下了素描、造型、色彩的堅實基礎,可他為了圓他的山水之夢,他又負笈北上,走上了艱苦的求學之路。
在中央美術學院進修之后,他覺得自己是先進教學體系的受益者,所得到的教益不止于“技”,更根本的是“道”,是“道”對于“技”的引領和貫穿,也是“技”對于“道”的體現與昭示。畫道、畫技于藝術整體上乃綜合熔鑄為藝術心靈與魂魄。
在北京畫院王文芳工作室學習的體會,是堅信“精讀傳統和大自然兩本書”(李可染語),是畫家的天職和終身作業。而師從王明明先生的最大收獲,是讓他懂得如何以傳統的筆墨表現自然山川的物態、物情、物性,并在傳統精華的基礎上,發現前人未曾發現的規律,尋找新的語言加以表現,形成自己的個性風格。
短短的10年時間,楊云鶴走完了一個藝術家終生難以走完的藝術道路。他一方面從傳統山水的根系中汲取營養,由臨讀古畫入手,走進古人,走進傳統,走進真正意義的繪畫。當他從范寬的“雪景寒林”,巨然的“萬壑松風”、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倪瓚的“雨后空林”、石濤的“萬點惡墨”和黃賓虹的“渾厚華茲”一一走過之后,他深深地懂得山水畫必須以自然為師。誰以自然為師,誰就可能有出路,這是千百年來的中國山水畫史告訴我們的真理。魯迅說過:“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然而,對藝術家來說,走的人多了,便更難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了。與其他知識領域比較,在藝術領域中的獨辟蹊徑,尤為艱難。
為了尋找屬于自己情有獨鐘的一方水土,一方天地,他牢記“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古訓,堅持不輟,經年獨行于南北山川之間。然而,細細品讀他的作品,可以發現楊云鶴的山水在尊重師造化的傳統宗旨中,不是對物像的寫生和模擬,卻是強調自我的介入,以主觀精神把握對象,力圖從宏觀上把握山川樹石、云氣煙嵐的整體意象及氣勢。他吸收了傳統的高古清峻,以氣韻為主旨,格調平淡幽深,水墨蒼郁,煙云風光,溢于畫面。畫家于筆墨間抒放胸臆,重山復水,師法天章,自成一格。
這正是楊云鶴寫意山水的獨特風骨,不僅表現為作品外部的鄉土色彩,也不僅表現為藝術表現的浪漫風韻,更是一種山水情懷的獨特表達。山多為秀潤蒼郁的清靈之體,水多為清澈明透的涓涓之流,云多為浮動飄逸的游走之形。這樣的山水畫是有感而發的,它緣于生命的感悟,筆墨、語言、形式、符號、意義也都隨之進行增減,顯出一種貼切而不矯情的氣息。為的是使作品高于現實、超越現實,進而達到空靈之境,使清靈之氣、綿綿詩意在山水符號間流轉變幻,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都包孕著空靈之意,實則是神韻的深化。這當中既有虛擬性,也兼藏著表現與假定的審美設計。
楊云鶴的山水畫作品大約可以分為兩類:
一類是制作用心、造型嚴謹,重氣勢、重筆力、重開合、重功夫的境界開闊之作。如《層巖隱松圖》、《容嵐川色》、《溪山雅集圖》、《高壑起云》、《風泉清聽》、《千峰雪霽圖》、《靜舍流云》、《叔明草堂圖》、《燕山秋歌》、《川底山巨圖》、《長城又過秋風》、《翠嵐山居圖》等,畫家在山水畫中對景造境,把崇山峻嶺的雄強氣勢、老樹密林的蒼莽景色,以點線的塑造與表現相結合的手法,生動地展示在畫面中。其中,山石落筆勁挺硬韌,筆觸健而有力,中鋒用筆流暢凝重,精細剛柔兼施并用,用墨則濃淡相間、蒼潤相濟,多呈清新華滋效果。這類作品顯然可以發現,畫家是在向自我挑戰,努力提升自己駕馭高難度語言之能力的嘗試。
另一類作品是那些輕松、隨意的空靈之作。這批尺幅不大的山水作品多為對景寫生的性情之作,松動而空靈、自由而飄逸,筆簡意賅,疏密有致,極率意真切,信筆揮灑,收放自如,見出了畫家的心性與審美取向。如《幃夢春思》、《水落蒹葭》、《枯心獨意》、《清涼幽居》、《千巖綺照》、《桂子人閑》、《靜水無居》、《水流花開》、《石泉秋意》等,可以說,此類作品在技法上,畫家并不追求新奇,而在于山水意境的寫意性表達。畫家在主觀上仍然立足于水墨自身美感的發揮與拓展,力圖在作品中運用水墨的渲淡、點線的生動結合、墨色的豐富多變表現主體的虛與實、神韻與理氣。
這兩個方面的合成,構成了楊云鶴山水畫的總體風貌。他的筆墨,出于性情和本色;他的形式,源于情感的流露;他的氣息,樸拙而單純,他的境界;玄遠而幽深,這一切不僅是激情與審美取向的傳遞,還是一種智慧心態的表達。
當然,深受楚文化陶冶的楊云鶴,生命中有著難以割舍的山水之情,即一種積淀的文化意識,熾熱的幻想情緒,對造化永恒感與神秘感的把握。巨大的藝術創造傳統,它的獨特價值不斷被表現主義流風余韻所照亮。楊云鶴自覺地吮吸著這一傳統的乳汁,自覺不自覺地在自己的畫面上營造那種兼南北山水之優長的山水景觀。這些作品力圖掙脫具體地貌的存在及有限空間范圍,擴大作品的覆蓋面。盡管這些作品里的筆墨設色濃淡不一,開掘程度有深有淺,在藝術表現上,也有著較為自如與帶著生澀痕跡的區別,但是其共有的整體氣勢卻顯示出楚文化浪漫情緒的復活與狂放不羈的藝術想像力的釋放,一種新文化背景下的自然再現。
作為苦學派的楊云鶴,走著自己的藝術之路,其勤奮筆耕的精神與孜孜不倦的求索是令人感動的。走苦學派之路,意味著楊云鶴將要付出更多的汗水,更多的精力,這是一條不歸之路,楊云鶴將長期跋涉在這條無始無終的旅途之中。這個過程對他來說意義更為重要。他要在這個過程中,使自己精神視野得到提高,身心受到磨煉,傳統得到光大,筆墨得以升華,主體精神與性情靈感得以相融而致畫境與詩情渾然一體,使為人生的藝術與為藝術的藝術相融相契。
楊云鶴的藝術之旅還很漫長,但希望在前,曙光在前。(責任編輯/麥穗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