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我韶光數十載 更將碩果獻堯天——訪陜西師范大學教授霍松林先生
20世紀40年代,朱東潤先生就評價霍松林的詩作“感情厚”。
錢仲聯先生的《唐音閣吟稿序》也高度評贊:“憂時感事,巨構長篇,含咀昌黎以入少陵,此其所以為豪杰之士也。”
成應求先生在《唐音閣詩詞集》序中說:“先生琴書之暇,寄意微吟,歲月如流,遂成巨帙。綜觀全集,信無愧于青春作賦,早著鋒芒;白首行吟,更征識力。”
張濟川先生也在《唐音閣詩詞集》序中評價說:“霍兄為人方正,固恂恂儒者,初不知其筆下風云、胸中丘壑,若此其雄奇壯闊、幽邃深秀也!況交游既廣,閱歷亦豐,赤子之心更躍然紙上。其詩其詞,不特聲情并茂,抑且熔鑄萬象、牢籠百態,誠少陵之詩史、時代之強音也。”
姚蒸民先生在臺版《唐音閣詩詞集》跋中說:“舉凡詩友交游、人生際遇、民族圣戰、世局艱屯,可以興觀群怨者,無不記之以飲;其題材之廣、寓意之深、行蹤之遠、丁變之巨,古今詩人殆罕出其右者。”
馮國璘先生在《唐音閣詩詞集》在臺再版記中評價說:“唐音閣吟稿雄偉壯闊,扣人心弦, 不惟道盡作者數十年來個人之際遇與感受,亦為中國半世紀以來之風云巨變留下將來見證。集中充滿民族大義,師友深情,亦富人生哲理;為抗日戰爭而歡呼,為兄弟鬩墻而憂戚;歷‘文化大革命’勞改之百般折磨,嘆十年被囚之光陰虛擲;第仍寄希望于新曙光之來臨,而思無忝所生。此則充分流露出中國文人之忠愛情操,與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之高風亮節。昔人謂‘亙古男兒一放翁’,余謂松林為近代詩壇之奇男子。海內諸君子,讀其吟稿者,諒必有同感焉。”
韓愈在《荊潭唱和詩序》中說:“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聲要妙;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這實在是道出了文學創作的一個普遍規律。
霍松林先生的詩作,在感時傷世、抒發憂國憂民的愁思方面,自然不乏上乘之作,已如上文所述,這里略舉幾例通過描寫個人遭際而折射出時代特征的作品。
如《放逐偶吟》(一):一息猶存虎口余,破窯權寄野人居。翻江倒海吾茲懼,淑世匡時愿豈虛。休恨無門可羅雀,也知有釜亦生魚。攜家放逐寧關命,佳氣曾傳夜滿閭。
再如《勞改偶吟》(二):涇河曲似九回腸,河畔伶俜牧羝羊。戴帽難禁風雨惡,揮鞭敢斗虎狼狂。雪中抖擻松含翠,獄底沉埋劍有光。不信人妖竟顛倒,乾坤正氣自堂堂。
兩首詩均不為個人的得失而發牢騷,不是沒有牢騷,而是“眼底風云讀懂時,自家煩惱不須說”(劉慶霖句),足見其胸懷和氣量。
王子江把霍松林先生的詩歌特征概括為“四大”: 一曰大愛。大愛是什么?大愛就是一種最樸實最高尚的生命態度,就是詩人“至尊無上的愛”,即對祖國、對人民深沉而神圣的執著熱愛。二曰大情。感情是一種隱藏于人們內心中最深沉的律動,因為它,讓我們的生命我們的生活畫卷絢爛多姿、壯觀異常。霍先生筆下始終流淌著飽滿、充沛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又是大感情。三曰大理。有人反對詩中說理,認為理多則味少。這是一種偏見。詩應不避說理,然則必須說出大理,妙理,哲理,且不與人雷同方好。霍松林先生便是善于說大理、妙理的詩人。四曰大氣。霍松林先生之詩“大氣”似乎是公認的。吳調公先生在《讀霍松林先生〈唐音閣吟稿〉》一文便對其評價“才膽識力,大氣包舉”。丁芒先生也說:“松林的詩總體上表現的是‘鐵馬秋風塞北’式的陽剛之美。”(《漫評霍松林教授〈唐音閣吟稿〉》)
霍松林先生詩歌之 “大氣”表現為:第一大題材。詩歌最宜以小見大,因為大的題材不好經營,容易空泛。所以一般的人都盡量避開大的題材,而霍先生則不然。他不但不避,而且還在事關國家命運的大題材中縱橫捭闔,反復吟詠。第二大胸襟。沈德潛在《說詩晬語》中說過:“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學識,斯有第一等真詩。”讀霍松林先生的詩總能感覺到他闊大的胸懷。第三大氣魄。氣魄大,詩則雄健有力。詩之氣魄既有詩人內在的先天因素,也有詩人后天的歷練和修養。從詩中感受他的氣魄,是讀者徜徉唐音閣的一種享受。(王子江《徜徉在唐音閣——品讀霍松林詩詞》)
當年霍松林向于右任翁請教詩文書法,于老說:“有志者應以造福人類為己任,詩文書法,皆余事耳。然余事亦須卓然自立,學古人而不為古人所限。”用這句話來評價霍松林先生的詩詞創作,亦十分貼切。
2008年12月20日,由中華詩詞學會主辦的“中華詩詞終身成就獎”頒獎大會暨5位詩家作品集首發式,在北京全國政協禮堂舉行。中華詩詞學會名譽會長霍松林教授成為首次頒發的“中華詩詞終身成就獎”5位獲獎人之一,其他4位獲獎者分別為孫軼青、葉嘉瑩、劉征和李汝倫。“中華詩詞終身成就獎”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首次頒發的最高規格的傳統詩詞獎項,是中華詩詞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中華詩詞學會顧問周篤文教授分別對五位詩家的詩集給予了高度評價。他認為,《霍松林詩詞集》共收錄詩詞1200余首,時間跨度70余年,可說是歷史的實錄。
尺幅素箋走風云 草圣薪傳是此翁
“千秋書史開新派,一代騷壇唱大風。”這是紀念于右任先生誕辰125周年時霍松林先生所撰的八尺巨幅大聯。此聯是對右老精神業績的高度概括與深深的敬意。其詞也博大,書也雄奇,氣勢奪人。詩情、書韻高度統一,堪稱楷模。與右老當年所書“大文開日月,盛業紀尊彝”、“圣人心日月,仁者壽山河”遙相呼應。
霍松林先生在《論書詩》中寫道:
六書造文字,八法創藝術;實用兼藝術,神氣貫骨肉。骨健血肉活,神完精氣足;顧盼乃生情,颯爽若新沐。剛健含婀娜,韶秀寓清淑;渾厚異墨豬,雄厚非武卒;或翩若驚鴻,或猛似霜鶻;虎嘯助龍驤,風浪起尺幅。變化固我在,成家非一蹴。入門須切正,一筆不可忽;功到自然成,循序毋求速……
霍松林先生曾說:“書法嘛,還是要寫自己的。我沒有刻意學習于先生的字。”“變化固我在,成家非一蹴”。基于這樣的認識,霍老的書法沒有象許多書家一樣,終身摹仿不已,卻毫無建樹地停留于“臨”,滿足于“象”的初淺層次。其實,已有之法是由前人創造并總結出來的,隨著時代的更迭,人情的推移,需要不斷地吐故納新。所以他從不刻意于古法,而是在數十年的廣采博取中不斷地將古來成法轉 換成自己的藝術語言。只有用自己的語言,才能充分吐露和傾泄自己的心聲。



